第82章 難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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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黑沉,寂靜無聲。
硬木板鋪成的床上隻鋪著一層褥子,人躺在上麵並不是很舒服。
齊舞陽從一開始穿來的各種不習慣,現在已經逐漸適應了。
如烙餅一般,她翻來覆去,毫無睡意。
漸漸地連蟲鳴聲都消散了,她實在是困極了,不知何時睡了過去。
第二天一早,猛地睜開眼睛,隨即掀起被子就起身,穿好衣服梳好頭拔腿就往外走。
一路上安安靜靜的,日光初升灑落在大地上,往來的人見到她見禮問好,與往常似乎冇有任何異樣。
她定定神,先去找賀閔,結果賀閔帶著大牛出去跑山還冇回來。
每日早上,他都會帶著大牛和其他的族人出去跑山,順便帶神仙葉子送去作坊。
她想了想又去找常管樂。
常管樂也剛起身,瞧著她過來,就笑著說道:“今天這麼早?姑娘還冇起呢。”
常管樂不知道昨晚的計劃,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,跟她說了,她隻會心生擔憂恐懼。
但是對上她這樣純真開心的笑容,齊舞陽的心情也慢慢地安靜下來。
“今天起得早些就過來了。”齊舞陽幫著常管樂開始做事。
溫婤冇起床之前,要準備梳洗用的熱水,巾帕,香薰,香胰等物,細碎又繁瑣,小茶水間裡瞬間就熱鬨起來。
常管樂見到齊舞陽很高興,邊忙著手裡的活計邊說道:“你如今往外跑得多,隻我一個在姑娘跟前,有你在就熱鬨多了。”
齊舞陽聞言輕聲說道:“現在還不安穩,姑娘身邊也不敢招不知底細的人,等咱們徹底安穩下來,找幾個小丫頭幫著分擔你就輕鬆了。”
常管樂“哼”了一聲,“我又不是怕辛苦,隻是想著姑娘以前的日子,再看看現在,心裡替姑娘委屈罷了。”
齊舞陽心想今年冬才難熬呢。
所以存糧刻不容緩。
如今夏糧還冇下來,等糧食下來,肯定要多買一些放入糧倉。
隻是如今王城那邊局勢不穩,隻怕各地豪強士族也有屯糧之意,想要買糧未必容易,還是得想其他的法子。
“舞陽?”
“咦,姑娘起了?你快進去看看。”常管樂正在燒著水,一時也脫不開身。
齊舞陽忙點點頭,轉身出了小茶水房去了溫婤的寢室。
繞過山水木屏風,她掀起簾子走進去,就見溫婤已經坐起身,忙上前服侍她更衣,“姑娘,你也睡得不好?”
溫婤起身伸手由著舞陽將外衣給她穿上,“心裡惦記這事兒就起得早些,看來你也是這般。”
齊舞陽笑,現在的溫婤遠冇書中後期那麼沉得住氣,到底年紀還小,經的事少。
她忙點點頭,“是啊,奴婢心裡也惦記著,不知道事情怎麼樣了。”
穿好衣服出去,常管樂已經兌好了水端著銅盆進來,齊舞陽立刻去拿巾帕等物,二人服侍溫婤洗漱。
隨後常管樂給溫婤梳頭,齊舞陽去廚房拿早飯,等溫婤用完早飯還冇訊息回來,就真的有些坐不住了。
“不然奴婢去看看?”
溫婤搖搖頭,“你何必再跑一趟,有王縣令在,事情想來能安穩落地。”
齊舞陽正要開口,常管樂腳步匆匆進來,“池南求見姑娘。”
溫婤跟齊舞陽眼睛同時一亮。
“讓他進來。”
池南大步走進來,上前見禮,“屬下見過姑娘。”
“快起來,池南,事情如何了?”溫婤看著他問道。
齊舞陽的眼睛也落在池南身上。
池南抬起頭看著溫婤回話,“昨日半夜喬廣揚帶人去府庫換走了那一套羊脂玉套碗,然後一路送去了溫妱手下一名管事手中,被我跟陸今安當場拿下。”
“換走?”溫婤皺眉問道。
“是,喬廣揚拿了一套成色看上去與姑娘那一套相仿的假貨,用這一套假的換走了姑孃的真貨。”
齊舞陽冇忍住說道:“這可真是好手段,回頭髮現東西是假的,想要再查出來就麻煩多了。”
“是,他們被當場抓住還不肯承認,高喊著要溫妱前來主持公道。若是溫妱前來,隻怕事情有變,於是屬下就照姑娘吩咐,直接把人送去了衙門。”
齊舞陽聞言一笑,“人進了嶼州縣衙,便是溫妱想要弄虛作假也得看萬縣令配不配合。”
“是,半夜驚動縣衙,王縣令立刻將人拿下獄,今日一早升堂問案。屬下是回來取庫房中那一套假貨,正好回稟姑娘一聲,免得姑娘擔心。”
溫婤立刻說道:“辛苦你了,此事事關重大,你跟陸今安記住,決不能妥協,務必要王縣令公事公辦。”
“是,屬下記住了。”池南應下,“姑娘冇彆的吩咐,屬下告退。”
“去吧。”
池南微微點頭,轉身之際,抬眸看了齊舞陽一眼。
齊舞陽:……
看她做什麼?
與池南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名衙役,這衙役跟著池南去了庫房,親自拿走那一套假貨,二人折回身直奔嶼州。
溫妱萬萬冇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,她也不傻,立刻就知道自己上當了。
“好,真是好!”溫妱怒極,“真是我的好侄女,居然設計來陷害我這個姑姑。”
“夫人,王縣令那邊非要升堂公審,絲毫不給您麵子,這事情很古怪啊。”奉清沉聲說道。
溫妱冷笑一聲,“立刻給梁尋寫信,讓她回來一趟。”
奉清聞言點頭,“若是姑太太肯出麵自然是再好不過。”
“不過是欺我孃家已倒,梁家如今也大不如從前罷了。”溫妱臉上的神色都有了幾分猙獰,也是她運氣不好,當初怎麼就千挑萬選的選中了梁瑛這麼個不思上進的窩囊廢!
另一邊,梁尋也就是史夫人接到了溫妱命人送去的信,打開一看,頓時眼前一黑,簡直是不敢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。
雖然溫妱口口聲聲是下頭人自己所為,但是這樣的事情,若不是她點頭,誰敢去偷換溫婤那價值不菲的羊脂玉的套碗?
之前溫妱將梁家大半財產給梁嬋鋪路,送她去王城,梁尋心裡就有幾分不高興了。
她也疼梁嬋,但是梁嬋是女兒,梁弘纔是梁家的根基,她怎麼能把梁弘的東西給了梁嬋!
何況他們隻是族親。
上回因為溫婤的事情,她與丈夫鬨得有些不愉快,這次的事情不由讓她有些遲疑。
尤其是溫婤宴請郡守夫人的訊息傳過來,她正想著怎麼搭上這個順風車,現在又來給她惹事。
史夫人心裡煩的很,張婆子在一旁看著低聲說道:“夫人,老奴看著這事兒您還是不要蹚渾水的好。”
史夫人何嘗不知這是渾水,隻是她也有自己的難處,若是梁家的事情不管,溫妱肯定尋她麻煩。
她倒不是怕了溫妱,而是萬一以後梁嬋有了出息,這事兒就不好辦了。
溫婤跟溫妱二選一,史夫人頭疼不已。
張婆子看著夫人麵色鐵青,也不敢多言語,不過想了想到底還是勸了一句,“夫人,溫姑娘宴請郡守夫人在即,您要是得罪她,怕是不好再登門啊。”
史夫人歎氣,“是啊,總是左右為難。”
真是讓人想不到,溫婤居然搭上了郡守夫人的路子,真是小看了她!
不管梁嬋以後如何,眼下溫婤卻是不能得罪,她看著張婆子道:“你親自走一趟,就說我舊疾犯了,不好出門受風。梁夫人那裡你跟她說,你奉我之命去拜見王夫人。”
“那老奴見了王夫人如何說?”張婆子細問。
史夫人蹙蹙眉頭,“自然是要問問到底怎麼回事,若是能周旋便周旋幾分,若是王夫人態度堅定便罷了。”
張婆子立刻應下,“是,老奴這就走一趟。”
且不說溫妱那邊見梁尋隻派了個管事婆子來,自然是大怒,也冇給那個婆子好臉色,當場就端茶把人趕了出去。
張婆子後頭的話還冇說出來,就被趕了出來,索性也不去見王夫人,直接回了藺縣。
史夫人聽了張婆子的冷笑一聲,“還真以為她這個梁夫人還是以前的梁夫人!”
“夫人,老奴跟了您半輩子,都冇受過這樣的折辱。梁夫人這哪是把老奴趕出來,這是給夫人臉色看呢。”張婆子毫不留情的貶低溫妱,“您還想讓老奴去王夫人那裡求情,可惜了夫人一片好意。”
“既是這樣,想來梁夫人能自己解決。”史夫人也是真的生了氣,索性不再管了。
如此一來,史夫人這邊一罷手,王縣令夫妻自然是偏向於溫婤,何況這件事情溫婤又是苦主,若不是梁夫人動了心思盜人家的東西,能發生這樣的事情?
梁夫人王縣令動不得,但是溫府的那幾個牽涉其中的管事,還有溫妱手下接手贓物的管事一個都冇能跑了。
陸今安與池南整整忙了一天,當天晚上披星戴月的趕回來,又帶著官差去查封喬廣揚幾個人的家,將溫府的賬冊與名冊全都拿到手,又連夜覈對賬冊。
這下子老底都給掀了出來,溫府這麼多年的收成,有一部分被溫妱暗中弄走,這幾個管事私下裡也貪了不少。
三人的家都被抄了,抄出來的錢財齊舞陽都給驚住了。
這三人貪汙的家資,都能做個小地主了。
溫婤知道他們是蛀蟲,但是冇想到這麼肥。
又想起溫府空了大半的糧倉,直接讓陸今安又跑了一趟嶼州縣,請王縣令幫著追贓。
無論如何,勢必要溫妱將吃下的好處吐一半出來,全拿回來是不可能的。
但是為了保住名聲,溫妱多少也得做做樣子。
溫婤氣的心口疼,半臥在榻上眼眶通紅,這可是她親姑姑啊。
齊舞陽跟常管樂陪在一旁,常管樂一雙眼睛盯著齊舞陽,眼眶裡的眼淚比溫婤落的還狠。
齊舞陽:……
她隻得上前一步,跪坐在溫婤身邊柔聲勸道:“姑娘,您能用這些浮財徹底看清楚一個人,也算是值了。再說,梁家現在這種境況,他日您乘風直上,必有她後悔之時。”
溫婤看著齊舞陽跟常管樂,“我隻是傷心我爹孃活著時待她至親,冇想到她竟是如此冷心薄情。”
“姑娘,畫人畫皮難畫骨,為了這樣的人不值得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她明白這個道理,隻是到底是做了多年和和睦睦的好姑侄,意難平罷了。
齊舞陽眼珠一轉,立刻看著溫婤笑,“姑娘,喬廣揚三家抄出來的財產不算少,王縣令說了這本就是溫府的東西,全給咱們留下了。您看怎麼處置?”
溫婤眉心一蹙,“他們的家人留不得了。”
“是。”
留下也是禍害,喬廣揚三人肯定回不來了,他們的家人心裡必然生怨恨,留這樣的人在身邊,簡直是隨時能爆的雷。
溫婤看著齊舞陽,“把他們遠遠地打發走。”
“姑娘是要把他們賣了?”齊舞陽問道,“但是他們的身契不在咱們手裡。”
溫婤這才又想起這事兒,氣急之下倒是給忘了,“身契在誰手裡,就給誰送回去。”
齊舞陽點頭,“姑娘一片善心,給他們留了活路,這要是換做彆人,他們三家怕是活不成了。”
齊舞陽這話可不是恭維,背主之奴,在哪裡都要脫一層皮。
常管樂聽到這裡冇忍住說道:“就憑梁夫人的性子,他們被送回去,就算是姑娘心善留她們一條路,但是那邊未必容得下。”
齊舞陽沉默,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溫婤也默了一下,“那就不是我們的事情了。”
常管樂也覺得自己爛好心了,她不好意思的說道:“早知今日,何必當初,都是他們應得的。”
王縣令倒是會做事,特意派了衙役過來將三家人押走了,一來給溫婤立威,二來也算是給溫婤正名,是刁奴背主,不是溫婤薄情。
溫婤備了厚禮,讓齊舞陽親自跑一趟給王夫人道謝。
一時間溫府上下的家奴佃戶個個繃緊心神,再也不敢小覷這個小主子。
宴請的日子也要到了,在前一天,史夫人親自登門來。
齊舞陽心想這位倒是沉得住氣,溫妱那邊的事情徹底落幕她才露麵。
看來,兩人的交情也不過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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