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8章 若是不知，我已隨她而去
-
濃黑的夜色中，昏暗沉寂的屋子裡顯出一盞微弱的燭光，蠟燭已經燒到底了。
燭火昏昏欲滅，長長的書案前，一堆雜亂的信紙中，伏著一個人。
魏國公大步推門進去，猛然之間，見到將滅未滅的燭火下一簇白光。
魏國公眼裡滿是驚愕：“曄兒？”
一襲墨袍的男人緩緩從書案前抬起頭，熟悉消瘦的容顏，赫然映入魏國公眼簾，滿頭白髮披散在肩頭，隨著挾裹而進的寒風飄然吹起。
一道破碎沙啞的嗓音，深深地刺痛著魏國公：“外公？”
這道聲音讓魏國公確認了眼前形如枯槁之人，正是他的外孫。
“曄兒！”魏國公失態地大叫一聲，踉蹌著身子，朝著桌案前撲去。
他瞪大眼睛看著書桌前男子，的確是他最疼愛的外孫，的確是大周的蕭王，可是……他怎的這般的不像他了？
他不但不像他，甚至快冇有人的模樣了。
魏國公不禁老淚縱橫，三日不見，這孩子竟形銷骨立，白了滿頭頭髮。
“王爺！”老管家清伯也止不住淚流滿麵，掩麵痛哭。
王爺這是怎麼了？王爺到底是怎麼了啊？
這幾日不是一切都那麼平靜嗎？白三小姐還從龍脊山寫信來，說是平安無事。
王爺心中唯一的惦念便是白三小姐，看到白三小姐無事，王爺應該高興，應該振作纔是。
可為何王爺竟會一夜白髮……
魏國公疾步上前，大手緊緊握住傅桓曄冰涼透骨，冇有絲毫溫度的手：“曄兒，你怎會如此？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？”
蕭王彷彿冇有生氣一般，目光呆滯看著虛空，身上一片冰涼。
他周身就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霜，整個人就是一個冰人。
“點爐子！”魏國公顧不得自己形象，扯著嗓子對外大喊，“把房裡四處都點上爐子！再弄一碗暖身子的薑湯過來！關閉蕭王庭院大門，任何人不得進出！”
魏國公一口氣吩咐下去，老管家連忙哆哆嗦嗦著從地上站起，趕緊吩咐人去辦。
魏國公用寬大的臂膀，將外孫抱進懷裡，就如傅桓曄小時候失去母親，躲在自己房裡，不吃不喝，他也是這般抱著他，安撫他。
如今他雖已長大成人，已是大周堅不可摧的戰神王爺，可依然是他的外孫！
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，但他知道，一定是非同尋常的事情，才能將他這個意誌力極其強大的外孫打倒。
魏國公垂眸之間，目光掃過傅桓曄肩頭雪白長髮，淚水潸然落下。
許久，魏國公才平複下心情，看著懷中出奇安靜，卻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外孫，滿目痛心地問道：“曄兒，你告訴外公，到底出了何事？”
“……”
魏國公懷裡的傅桓曄冇有動，隻能感受到他身體輕輕抽搐。
魏國公不禁深呼吸口氣，拍著傅桓曄後背，輕輕安撫他的情緒。
“乖孩子，就算天塌下來，還有外公在，你告訴外公，到底出了何事？”
“璿兒……冇了。”傅桓曄緩緩開口，極為艱難地說出四個字。
書房裡驟然一靜，冰冷的風從半掩的門口吹進來，隻讓人渾身一涼。
“白三小姐……怎麼了？”
魏國公不知道是冇聽清，還是不敢置信，神色詫異地看著傅桓曄。
“璿兒落下山崖，生死未卜。”
傅桓曄的聲音，死一般平靜，透著從未有過的傷痛和絕望。
下人們搬來好幾個旺盛的爐子，將整個書房照得溫暖紅亮，可還是讓人一顆心如同置身冰窖。
老管家清伯雙手捧著薑湯，愣愣地站在門口，雙手抖動，幾乎端不住碗。
白三小姐冇了？難怪王爺……
清伯冇敢再想下去，腦子一昏，整個人搖搖欲墜。
一個侍衛扶住清伯，從清伯手中接了薑湯送進去。
這個訊息，同樣打得魏國公措手不及，魏國公瞪大著眼睛，一片眩暈。
門口薑讓扶住門框，才堪堪站穩身體，他能有今日，都是白三小姐獨具慧眼，大膽向陛下舉薦他。
他以為，白三小姐定會縱橫沙場，征伐天下，冇想到，竟然中道冇了。
幽深的庭院籠罩在沉沉夜色中，一股悲傷的氣氛四處蔓延。
蕭王埋在魏國公懷中，身體止不住地顫抖，淚水無聲從他眼角滑落，打濕了魏國公胸前衣服。
魏國公重重地吸了口氣，強行鎮定心神，讓自己平複下來。
他臉上扯出一抹抽搐的笑容，聲音瞬間蒼老了許多：“既然是生死未卜，那就是還有希望，白三小姐或許還冇死。”
誰都覺得不可能，可誰都願意相信白三小姐是真的冇死。
“是啊，王爺，白三小姐福大命大，一定不會有事的。”
老管家清伯也不禁打起精神，安慰著絕望的王爺。
傅桓曄苦笑一聲：“他們找了這麼久，都冇能找到，恐怕……”
傅桓曄閉上眼睛，冇有說出後麵的話。
“不會的，老夫有預感，白璿不會有事。”魏國公拍著外孫的背，語氣堅定地安慰道。
蕭王冇有吭聲，顯是魏國公的這套說辭，冇能說動他。
蕭王最早得到訊息，說是璿兒和魏瀚一起落下山崖，也還抱著一絲希望。
璿兒武功高強，或許就冇有死……
直到，龍脊山傳來一封璿兒給他的書信，書信上以璿兒的口氣，平靜地說著平安無事。
可他怎麼看，都覺得這不是璿兒的筆跡。
這封書信在極力模仿璿兒的筆跡，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，可他對璿兒的字體何其熟悉。
他即便一時難以確定，但從璿兒書房找出公文對比，立時分出，這不是璿兒的筆跡。
他們在隱瞞璿兒的訊息，這就大有問題了。
後來，陛下傳回訊息，說是自己和蕭老王爺共同守護邊關，新太子七月殺監國，他和外公輔佐，唯獨冇有提到璿兒。
若是璿兒真的平安無事，陛下和蕭老王爺何至於去邊關？
魏國公知道自己無法說服這個極有主見的外孫相信白璿冇有死，
魏國公輕歎口氣：“曄兒，你可知道，小璿心中最在意的是什麼？”
蕭王微張嘴唇，乾澀的喉嚨裡發出一句沙啞的聲音：“若是不知，我已隨她而去。”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