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0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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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綰，你倆聊什麼呢？”
方靜和看著匆匆離去的張明玉，不明所以。
“冇什麼，二姨娘有心教導，便是聽了幾句。”
“明玉心直口快，讓小綰見笑了。”
方靜和以為溫夢綰介懷那處不愉快，悄聲囑咐，“你初入將軍府，避讓著些明玉為好，且凡事不得已不必展露鋒芒，萬事切記小心謹慎。”
“娘，我知道了。”
溫夢綰可以感覺到這位當家主母是當真為她著想，將軍府雖不及宮裡爭明鬥豔，但到底是將軍世家，少不了紛爭。
“你知道就好，娘也不想過多叨擾你，隻是娘如今老了，這將軍府遲早得交由你打理。”
見溫夢綰神色遊離，方靜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，語重心長道：“咱們女人呐，過好自己的日子，打點好府上的事務，其他的，便交由他們男人去做。”
溫夢綰無心於此，但到底是點頭應下。
回去的路上，烈日高照，溫夢綰怕曬，躲在陰影處慢慢走。
這將軍府分為兩派，宋君九搬離到東廂，老將軍及其他女眷依舊住在西廂，西廂占地廣大，走了許久還冇到東廂，溫夢綰已經累得直喘氣，隨處尋了一張石凳子坐下。
“小主，可是腰疾複發？”
雪兒見狀連忙蹲下身子幫溫夢綰揉腰，手法很獨特，一圈一圈漾開來按著，溫夢綰頓時感覺腰部痠軟感消散了不少。
“雪兒，你這麼賢惠，等到時本小主親自幫你挑選一位如意郎君，定叫你滿意。”
“小主，你儘取笑奴婢。”
雪兒嗔笑，臉色微紅，“再說就奴婢這身份，怎輪得到奴婢來挑人，若是有緣，遇一人足以，若是無緣，奴婢就一輩子守著小主。”
“你這樣守著我，到時候真成老姑娘了，可真嫁不出去了。”
溫夢綰嘴裡說著笑，心裡卻忽然傷神起來。
她見過太多奴婢，運氣好點的像雪兒一樣尋得位主子伴隨左右，運氣不好的可能被抓去當小老婆，生完孩子便被棄如敝履，毫無地位可言。
就如她，曾經當公主的時候萬人仰仗，可她終究被困於一方圍牆之下，再如現在，嫁為人婦，即將麵臨著洗手羹湯此等瑣事，說到底跟雪兒又有何本質區彆？
“雪兒，方纔老夫人囑咐我，欲將府上的事務都交由我打理。”
“真的嗎？那不是挺好。”
雪兒細心觀察這溫夢綰的情緒，發覺她情緒不太對，“小主，你不高興嗎？”
溫夢綰點點頭，仰頭望著碧藍的天上自由翱翔的鳥兒。
“鳥兒多好，自由翱翔。”
“小主是羨慕它們的自由？”
“不……”
溫夢綰心想，鳥兒雖自由，但獵人一劍之下便會喪命，她要做，就做那涉獵之人。
睥睨眾生，運籌帷幄，這纔是她想要的。
相通之後，溫夢綰心裡這纔好受起來，興致也來了，拉著雪兒往後山去。
將軍府占地廣，花草樹木眾多，茂密的樹枝擋住日光，斑駁的樹影隨風晃動，後山更是一眼望不到邊際，放眼望去，草色微黃，竹音靡靡，落了一地的紅葉，秋色漸濃，滿府都是桂花香。
穿過桂花樹，入目竟是一麵碧湖，湖岸邊圍繞著些巨大的石塊，石塊錯落無序，像戰士守護者這一方碧水，水麵些許枯葉浮於表麵，垂眸看去確以窺見清晰的倒影。
溫夢綰擦了把鼻尖上的細汗，莫名覺得這湖水清透得有些誘人，不自禁蹲下身子掬一捧水，瞬間感覺全身心順暢。
“小主，您身子骨若，切不可貪涼。”
雪兒在一旁小心翼翼提醒，就要拉著溫夢綰離開。
“雪兒，你年紀輕輕的怎的如此叨擾。”
溫夢綰輕蹙眉，心念一轉，壞笑一聲把手裡的水潑向雪兒。
“小主，你捉弄奴婢！”
雪兒被她這麼一弄，頓時也想反擊，於是也不管其他的了，跟著蹲下身子掬起水灑向溫夢綰。
在這大熱天下，這水竟是剛好微涼，主仆二人玩得不亦樂乎，歡笑聲四起。
而另一邊，後山山坡上涼亭裡，正在商量要是的幾人被這歡笑聲打斷，尋聲望去，就見湖邊一高一矮兩位女子正在嬉水，兩位都是身姿不凡之人，略高那位氣質更佳，身段婀娜，四肢纖細，麵容姣好，一顰一笑宛若出水芙蓉，幾位癡漢一時看呆。
位於側位的江令舟瞥了眼宋君九微沉的臉色，當即瞭然，能隨意出現在將軍府後山，身邊還跟一奴婢，加之傾國傾城的容貌，定然是將軍府剛入門的新娘子。
江令舟輕笑，“早就聽聞阿九娶進門那小主有驚世駭俗的麵容，今日一見，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此話一出，其他幾位這才反應過來，昨日婚宴他們都有出席，隻是新娘子全程蓋著紅蓋頭，幾人不曾一睹真容。
“九哥好福氣。”
正對宋君九的章無期心下羨慕，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儘。
得到幾人稱讚，宋君九並未作答，隻是臉色稍有和緩。
“想看，那把人叫過來便是。”
遲遲未作答的何逸之骨節分明的手輕輕轉著茶杯，眼神戲謔。
“那得看人阿九同不同意了。”
江令舟順利接收到何逸之話裡的深意，跟著帶頭起鬨，一時間，大家的眼神都落到宋君九身上。
宋君九不緊不慢抿了口茶，眯眼看著不遠處歡笑嬉戲的溫夢綰，半晌才輕吐，“願不願意來，那得看她的意願，問我作何。”
“嘁，小氣。”
幾人都是宋君九的好友，何嘗不懂他的脾性，這便是婉拒，奈何何逸之偏就是個不怕事的主，當即起身朝湖邊的女子大喊：“嫂子——”
此聲一出，玩得正起勁兒的溫夢綰動作戛然而止，抬眸看去。
“小主，是大將軍。”
雪兒連忙行禮，怯怯低下頭。
溫夢綰微微一笑，這幾人同宋君九坐在一起，想來該是他的好友，溫夢綰向來不怕生，當即提步向著小亭子款款走去，幾步台階功夫雪兒已經悄悄把在座幾人的姓名都告知於她了。
“江公子，章公子，何公子，初次見麵，幾位來府上做客，有招待不週的地方還望見諒。”
溫夢綰眼神一一掃過幾人，在看向江令舟的時候莫名感覺熟悉，但又說不上來為何，一時間多看了幾眼。
“雖是天熱，但你身子骨差勁，衣裳穿的也單薄，擔心著涼。”
溫夢綰的視線很快被宋君九擋住，宋君九起身披了件披肩在她肩上，而後摟著她的腰將人拉至身邊坐下，末了側眸看向一旁的雪兒，聲音微微低沉，“你家主子貪玩，你作為貼身丫鬟不知道看著點？”
雪兒原本就怕這位大將軍，現在被他這麼一訓，更是低垂著頭不敢言語。
溫夢綰卻不高興了，估摸著宋君九這是殺雞儆猴，當即冷下臉，“是我偏要貪玩，雪兒一介小小丫鬟，又何曾管得了我？”
旁人不知兩人話語中的火氣何來，隻當是小兩口打情罵俏，何逸之嘖嘖道：“這纔剛成婚便這般如膠似漆，日子再久些那還得了？”
“卻是剛成婚方纔如膠似漆，就怕這日子久些感情淡了便也冇了興致。”
溫夢綰為雪兒被訓這事心下不快，出口的話也就不太能入耳，完全不顧及身旁臉色暗沉的宋君九。
“嫂子這話說的，今日一睹嫂子真容確如傳言所說，倒不知嫂子口齒也是相當伶俐，難怪把九哥吃的死死的。”
“是啊，嫂子宛若仙女，九哥又哪裡捨得冷落了你。”
章無期也跟著誇讚道，一旁的江令舟倒是不說話，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這兩人，宋君九不是個會哄人的，世人隻聽聞他戰功赫赫，自然都會對他有幾分懼怕，但這位小主卻是半點不怕宋君九，帶著點初生牛犢不怕虎之感，可溫家倒也算得上世家名流，按理說溫家長女不該如此。
可具體哪裡不對勁兒，他也說不上來。
溫夢綰口角上逞能，方纔的不痛快也就散了去，聽幾人誇張的言語，溫夢綰扭頭重新打量身旁的宋君九，此時宋君九不發一言隻端起茶杯輕抿，倒真有幾分被拿捏的模樣。
想起方纔宋君九提及她身子骨不太好一事，溫夢綰微微靠近了些，低聲問：“你怎麼知道我身子骨弱？”
聞言宋君九執杯的手一頓，想起昨夜後半夜這小主怕冷，無意識地往他身上靠，現今正值初秋，她卻渾身冰冷冒著寒意。
宋君九醞釀一番不知如何開口，轉而一想，湊近溫夢綰耳邊輕笑，“畢竟昨夜把小娘子累壞了，又何嘗不知小娘子身子骨弱？”
聽完溫夢綰還有些不確定自己所聞，反應過來這話真從宋君九嘴裡說出來，溫夢綰屬實冇想到宋君九會拿她的話來壓她，礙於其他幾位在此不好發作，隻氣憤道：“我那隻是說說而已！”
話剛說完，一股微風襲來，溫夢綰的衣裳原本就濕了一點，這會兒被風一吹，生出幾分寒意。
“小主，奴婢先帶你回去換身衣裳吧，再這樣下去到時候咳疾又要複發了。”
“也好。”
溫夢綰攏了攏身上的披肩，微微一笑點頭示意而後起身，末了又看了眼始終未發一言的江令舟，這才提步離開。
一直默默品茶的江令舟忽地感覺後背發涼，一抬眸就撞上宋君九幽暗的眼神，江令舟不嫌事大，輕笑，“也怪本尊相貌太過俊美，彆說女人了，就連何逸之都垂涎我這皮囊已久。”
“你這傢夥未免太自大了，小爺我何須垂涎你的皮囊？”
何逸之不屑輕哼。
這麼打鬨幾句，不知不覺中江令舟便把自己跟溫夢綰的關係瞥得乾乾淨淨的，不愧為人精。
回去的路上溫夢綰仔細回想，越想越覺得江令舟長相很熟悉，溫夢綰猜想兩人之前是否曾相識，卻又覺得江令舟的反應不像是之前認識她。
“雪兒，那位江公子到底是何來頭？”
“江公子乃長安城最大布坊的掌櫃，江家本是官家，到江公子這裡卻忽然從商，不知為何。”
聞言溫夢綰忍不住皺起眉頭，按理說官家長子順利繼承父輩衣缽就已足夠，誰人不知商人地位低下，除非……他需要大量銀錢，可這銀錢又作何用？
溫夢綰想不明白。
“那其他幾位呢？”
“其中何公子善於研究各類酒水，其名下有多家酒窖，章公子閒來無事時常遊曳於各個青樓，風流成性。”
“如此……”
溫夢綰有些驚訝，原以為宋君九是大將軍，交往的人應當也是位高權重之人，卻不曾想位於各個層次的都有，當真出乎她的意料。
“不，不對勁。”
溫夢綰腦海裡迴盪著幾個關鍵詞，銀錢，酒水，兵權。
不，這些都是表象，溫夢綰想起父皇曾交給她的權術，權力加上銀錢，若是再得民心，那便是不可破之局勢。
宋君九，分明是動了惻隱之心，他想謀反！
可他一介將軍，受皇上重用，來日必當榮耀不減，光宗耀祖，溫夢綰深知謀反要付出的代價有多慘重，此時他想謀反，動機不詳。
皇帝登基不久，用人必定慎重，此時謀反，於他而言，時機不對。
宋君九不是愚笨之人，她能想到的，他必當也能想到，莫非……
他不是‘他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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