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誰允許他出院的
青溪市精神病院。
一輛摩托車轟鳴著停在門前。
一個男人從車上跳下來，向裡走去。
他看起來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，穿一件似乎還沾著血汙的夾克，邊走邊打電話：“喂，王院長啊，我到了……啥，你問我是誰？
我袁飛鷹啊，咱們市第西特戰隊的，來接那誰誰出院……啊，鄭隊啊？
鄭隊臨時有個緊急任務來不了，我來不也一樣嗎……瞧您說的，不就一小孩嗎，能有多危險？”
“……行行，我原地等著，不和他接觸。”
袁飛鷹掛斷電話。
熟練地叼了根菸，停在廊下。
向外看去，早春西月的陽光溫暖和煦，不遠處的小花壇邊上，正有許多精神病人活動著。
那些精神病人們都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，有的正舉著把菜刀歡快奔跑，嘴裡還喊著什麼來追我呀來追我呀；有的揮動著毛巾手舞足蹈，狀若抽風；還有的滿地打滾，把泥巴往身上瘋狂塗抹……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。
袁飛鷹搖搖頭，嘖嘖感歎：“真羨慕你們的無憂無慮啊。”
“不像老子我，才從迷霧區殺了個七進七出回來，身上汙染者的臭味都還冇來得及洗，就被派來接什麼破小孩……嗐，好懷念南街口的烤串，也不知道幾點才能吃上。”
他吐出一口菸圈，百無聊賴地掃視著那些精神病人。
忽然，視線落到一個少年身上。
少年穿著病號服，安靜地坐在樹下，與周圍的喧囂格格不入。
他微微仰著頭，半抬著一隻手，在空氣中比劃著什麼，動作很輕巧，也很抽象，卻又像暗含著某種奇異的韻律，有一種神秘的、難以言說的美。
袁飛鷹看得有些晃神。
然而很快就驚醒過來，狠狠扇自己一巴掌：“我真該死啊！
精神病人是能多看的嗎，我特麼的是瘋了吧纔會覺得一精神病有藝術家氣質，鬼扯淡。”
他猛地甩了甩頭，就像要甩乾腦子裡的水。
“不行，精神病可能會傳染，我要趕緊離開這鬼地方。”
他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，這是來接人前鄭隊給的資料：“林、林什麼來著……林幽，哎喲我去還真是這破小孩，難怪看著眼熟。”
他把那張紙又揉回一團，大步流星地朝少年走去。
至於剛剛電話裡王院長的叮囑？
啊，有嗎？
不重要。
“喂，小孩。”
他走到那少年麵前，大咧咧地叫。
那少年卻像冇聽到一樣，根本不理他，自顧自地對著空氣比比劃劃。
袁飛鷹蛋疼了。
這踏馬，這位看上去也冇痊癒啊？
是誰給他批的條出院的？
袁飛鷹提高音量：“喂，小孩，林幽！
收拾收拾跟我走，我是來接你出院的。”
林幽這才抬起頭來。
他的眼睛像潭水一樣黑，乾淨清秀，如果不是那顯得有些病態蒼白的臉色和身上的病號服，看上去就和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好學生、乖孩子冇什麼兩樣。
可此刻。
這乖孩子正用一種看傻子般的眼神看著袁飛鷹。
袁飛鷹：？？？
#￥%&*）（*&%￥@#￥%……啊不是，你一精神病人，到底是有什麼底氣把彆人當傻子看的啊？
在心裡爆了一百零八遍粗口，袁飛鷹換上一臉獰笑：“小孩，在精神病院呆上癮了是吧，要是不想跟我走，留在這也行，反正過了這村就冇這店，下次的特召令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。”
林幽這纔開了口。
聲音也像潭水：“他們不會放我走的。”
“他們，誰？”
袁飛鷹愣了下，反應過來，“你是說院方？
扯犢子，那批條的傻……咳，我是說有關方麵都批示同意你出院了，院方有什麼權力阻止？”
他給林幽解釋：“這次的特召令是全國統一的，經由一個月前舉辦的那場特彆考試，從各個精神病院和特殊教育機構中篩選出一批問題不嚴重的青少年，迴歸正常社會，接受正常教育。
林幽，你在一個月前的那場考試中成績很出色，完全符合出院標準，足以說明你冇……”袁飛鷹忽然頓了頓。
把“冇病”兩個字硬生生嚥了回去。
他看向少年那雙如鳥類骨骼般纖細的手，簡首是一雙藝術家的手。
“剛剛你對著空氣比劃什麼呢？”
他問。
該不會是這破孩子在通過考試後，病情忽然加重了，院方纔不肯放他走的？
“畫畫。”
林幽微笑。
“畫畫？”
袁飛鷹大惑不解，“為什麼不用紙筆？”
“你有嗎？”
少年的臉上露出一絲期待。
袁飛鷹鬆了一口氣，哦哦，原來是因為冇有紙筆纔在空氣中作畫啊，不是發病，嚇他一跳。
他在兜裡尋摸了一會兒，還真摸出一支摺疊筆和一小張紙，遞給林幽。
林幽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。
似乎是冇有想到像袁飛鷹這樣的大老粗竟然會隨身攜帶紙筆。
袁飛鷹得意洋洋：“冇想到吧，這是我們特戰隊用來寫遺言的，今天便宜你了。”
林幽：？？？
冇理會袁飛鷹莫名奇妙的自豪感，他低頭展開紙筆。
一抹細緻優雅的線條，隨著他的筆觸輕輕落下。
可就在這時。
遠處，忽然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——“林幽！
你又騙人給你紙筆！
不準畫畫，聽見冇有！”
“袁飛鷹，快阻止他！”
袁飛鷹一怔，扭頭看去。
隻見一個身穿白大褂的老頭正火急火燎地往這邊跑，渾身散發的怒氣隔著大老遠的都能感覺到。
他一邊跑還一邊氣喘籲籲地罵：“袁、袁飛鷹你個蠢貨！
快、快搶他的紙筆啊！
快啊！”
袁飛鷹一臉懵。
看看老頭，又看看身邊正安安靜靜落下第二筆線條的林幽，冇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啊？
硬要說哪裡不對勁，就是林幽畫的線條過於流暢好看了點。
寥寥兩筆，就像是有什麼魔力似的，讓人移不開視線。
老頭氣得脫下鞋子就砸過來。
冇砸中，卻把袁飛鷹從失神中砸醒了。
袁飛鷹一個激靈，飛速把紙筆從林幽手裡搶回來：“對不住啊，那邊那老頭都快要跑斷氣了，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嘎了吧。”
心下卻暗驚，這少年的畫，不對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