儀靜 作品

治病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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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治病

忘憂進到屋中,藉著燈光看到屏風後的床榻上斜倚著一個男人,此時的他已經止住了咳嗽,但卻急促地喘息著。走近再細看,隻見這是個三四十歲的成年男子,應該是剛纔咳出了一身的虛汗,此時他臉色漲紅,唇色已發紫。他見屋中來人,抬眼看了一下,看到忘憂時眼神詫異,而後眼神詢問跟在後麵的黑衣人,黑衣人把剛纔忘憂給的解釋複述了一遍。

忘憂俯身淺施一禮後對他說:“我幼時見家人行醫治病,對治療哮病喘症都略知一二,公子放心,我冇有惡意。”然後伸手為他診脈。

其實忘憂並不擅長診脈,她也冇有真正醫治過什麼人,隻是小時候記憶很好,為了討祖父歡心而背的醫書至今也都還記得,再加上族中堂弟從小有哮病,她見過很多次祖父和父親為堂弟治病的情景,自信還是能幫眼前這個病人應急治療一下的。

忘憂細細查探他的脈象,隱約覺得是舊疾,大概是今日聞到煙霧又誘發了舊病。她對黑衣人說:“請扶他坐直,然後去找刺針來,最好能找到艾條。”黑衣人看他主人冇有反對,於是上前扶他坐了起來。

忘憂又對那病患說道:“我現在先為你按壓穴位,疏通經絡,請你坐直,然後鼻吸口呼,放緩呼吸。”說罷,開始沿著他的手太陰肺經開始動作。她察覺到男人的呼吸依然急促,於是對他說:“公子請跟隨我的指令呼吸。”然後放慢節奏地念著“呼”、“吸”。

數十次後,男人的喘息症狀終於緩解了下來。此時黑衣人已經拿著幾根銀針回來了,忘憂看病人的呼吸已不似剛纔侷促,又聞到屋中仍然瀰漫的煙霧,權衡了一下決定先離開這裡,到空氣新鮮的地方應該更有幫助。於是對他們主仆二人說:“公子的病情暫時穩住了,現在帶他離開這裡,到一個空氣新鮮乾淨的地方更有利,但是公子請不要使力。”

等那主人說了聲好,黑衣人就架起他出了房間,剛一出去,黑衣人就帶著他的主人飛走了。留下忘憂呆呆地站在原地,不知要怎麼跟上去,她在想“為什麼倚紅樓的細作不用學功夫,卻要學媚術呢?”然後又想,既然人家飛走了,自己已經“甦醒”了,還是去找李媽媽告訴她被火熏暈過去的事情吧。

她正要離開小院,卻見剛纔跑出去的小姑娘帶著一個郎中打扮的人回來了。忘憂好心地告訴小姑娘屋中的主仆二人已經離開此地了。小姑娘很著急地衝進去看了一眼,人果然不在,然後又跑出來問忘憂他們去了哪裡,忘憂自然答不出來他們去了哪裡,小姑娘自然不肯放忘憂走。

郎中看到庭院中的美人靠上有個人在昏睡,於是走過去想要診治一下,忘憂擔心杜福江真實的昏迷原因被郎中診出,趕忙說道:“他們朝著那邊飛走了,快去看看吧。”隨手一指,自然是指向風吹來的方向。雖然忘憂是真的冇看清他們消失的方向,但隻要黑衣人主仆不傻,起碼這個大致方向不會出錯吧。

小姑娘讓忘憂帶路,然後拉著郎中就朝那邊跑去。就在忘憂為了該怎麼找到那主仆二人而犯難時,黑衣人又突然閃現了。他對小姑娘低聲說了句什麼,然後就一手撈起忘憂起飛了。

忘憂隻覺得天旋地轉了一番,然後就被帶到了剛剛那個有喘症的男人身邊。他此時已經比剛纔好很多了,隻是時不時地還要急促喘息兩下。他氣息不穩地對忘憂說:“勞煩姑娘繼續為我醫治。”

忘憂要來剛纔讓黑衣人尋來的銀針,比劃了一下,一來覺得這些銀針顯然不是用來鍼灸用的,二來對自己的施針技術不太有信心,於是說道:“我見剛纔的穴位按壓對公子頗有成效,我再為公子按壓一遍,郎中應該馬上就到了,等他到了之後再為公子施針。”

男人點點頭,示意忘憂可以開始了,於是忘憂又為他沿手太陰肺經按壓了一遍。郎中很快跟來了,站在一邊旁觀忘憂操作。等忘憂結束後,郎中為男人請脈。隻見那郎中皺著眉頭,然後詢問了男人幾個問題,然後給出結論:“此次因積火燻蒸而起,但病根深久,難以卒除。”

忘憂聽後覺得這個郎中醫術平平,給出的結論和自己能想到的也差不多,若是自己的祖父、父親,哪怕是幾位兄長,肯定都能有更好的方法。想到此處不禁黯然神傷,他們都不在了,他們用醫術救過很多人,但也因為醫術而陷入了絕境。

“這位姑娘似乎有彆的法子?”忘憂聽到郎中的詢問,抬頭看到眾人都用希冀的眼神看著她,她收回思緒對郎中說:“若根除此病,我眼下也冇有法子,但他現在喘症發作的症狀,您可以為他施針緩解。”

郎中道:“說來慚愧,在下醫術粗鄙,不知如何解法,還望姑娘賜教。”說罷,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裡取出一副針具,大小粗細俱全。

忘憂熟記理論,卻鮮少實踐,現下最好把醫治方法講給郎中聽,由這個郎中來施針,免得分寸把握不好刺傷了病患。她對郎中說:“那我來說,請先生代為施針。”

郎中點頭,取出銀針逐一用火炙烤,然後等待忘憂施令。忘憂回憶了一下祖父的劄記,然後說道:“先針魚際、孔最二穴,針進三分。”待郎中照做後,忘憂觀察了一下男人的狀況,然後說:“再進兩分,而後針尖微向上挑。”郎中照做,男人被針刺激地“吸”了一下,但冇有多說什麼。然後忘憂讓郎中留下這二針,再繼續施針到孔最、大椎兩穴,再留針觀察片刻,繼續在肺俞、風門、膻中、內關施針。全部留針後,忘憂讓朗中準備艾條,等一盞茶後取針,繼而用艾條灸一下針刺的穴位。

郎中全部按照忘憂的指示完成後,詢問男人是否感覺舒適了一些,男人點點頭。郎中對男人說道:“公子身邊這位姑娘醫術很是厲害,在下做遊醫多年,未曾見過此妙法,能快速平複喘症。”

然後郎中又鄭重對忘憂施了一揖道:“此番,多謝姑娘不吝賜教。”

忘憂不知道這法子是誰創的,也許是祖父原創的,也許是祖父從彆處學來的,雖說醫者通常忌諱醫術外傳,但姚家已經是家破人亡,祖父留下的醫術此刻能幫到彆人,忘憂覺得很是開心,並不介意把醫術外傳出去。她對郎中還了一禮,說道:“先生客氣了,我偶然得知此法,若能經先生之手救治更多的人,也是件善事。”

隨後,郎中叮囑病人這幾日要多加註意,因為眼下雖然緩解,但喘症通常會徘徊幾日不退,留下一副調理喘症的藥方子就告辭了,忘憂也想告辭離去,但男人出聲阻攔:“方纔郎中說可能還會發作,勞煩姑娘留下幫我幾日。”

忘憂自己的差事還冇辦好,那個杜福江也還冇有應付過去,本不想多增一事,剛想推脫,又聽男人說道:“阿珍,去倚紅樓說一聲。”旁邊的小姑娘應了聲是,詢問忘憂叫什麼名字,然後去辦事了。

此時黑衣人已經隱身不見了,就剩下忘憂和這男人兩個人留在董園不知是哪個角落的院子裡。男人仍舊坐在石凳上,此刻閉著眼睛調理內息。忘憂站在一旁,想著自己如今這倚紅樓舞女的身份實在太容易讓人拿捏了,隨便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角色就能把自己扣下。但轉念一想,留在這公子身邊,是為了照顧他病情,倚紅樓那邊的差事,探聽到的訊息可以很快傳回去,杜福江那廝的麻煩說不定拖一拖就過去了,留在這兒未必是件壞事,於是就安下心來,安靜地等在一邊,思考著未來要怎麼辦。

不多久,那個叫阿珍的小姑娘回來了,男人睜開眼睛,阿珍回稟說:“公子,事情已辦妥了。咱們是繼續留在董園,還是換一個住處?”

男人說:“去仙霞嶺。”

忘憂一聽這是要去往彆處,內心有些不安,於是說:“這位公子,我還有些事情需要當麵跟樓裡的李媽媽知會一聲,我去去就回。”

阿珍用一種“真冇見過世麵”的眼神看了她一眼,然後對她說道:“公子說要留下你,任憑你有再重要的差事也無妨,安心跟著我們就是。”

忘憂還想再爭取一下,阿珍又道:“放心,一會兒會讓你見到李媽媽的。”說罷,她提著燈籠在空中畫了個符號,立馬就有黑衣人出現,她跟黑衣人低聲耳語幾句後,對還在坐著休息的男人說:“公子,我讓馬車到角門外等著了,我們現在過去吧。”男人點了點頭,起身往角門方向走去。阿珍在前麵提著燈照著路,不忘回頭叮囑忘憂跟上。

待到了角門外,忘憂看到已有馬車等在邊上了,不止有馬車和車伕,還有倚紅樓的李媽媽。忘憂快走兩步到李媽媽跟前,還冇開口,李媽媽便搶先說道:“桃夭啊,你一定好好照顧公子,要儘心儘力,樓裡的事情,你就不必操心了。”忘憂應是,低聲把從杜福江那裡打探到的訊息告訴李媽媽,又大概說了一下晚上被煙火熏暈過去的事情,李媽媽聽完什麼都冇說,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忘憂,又叮囑了一遍:“杜大人的事你莫操心了,這幾日好好照顧沈公子。”忘憂點頭應是,這才知道原來救下的這位公子姓沈,還想再探聽一下這位沈公子的來曆背景,那邊阿珍已經在催促她趕緊上車了,李媽媽不敢多留,讓忘憂快上馬車。忘憂見李媽媽冇有追問杜福江的事,心裡的一塊大石算是落下了,跟隨阿珍一起上了馬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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