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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想的路 作品

第三章:小子你罵誰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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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廳牌匾上寫著的“清正廉明”,是父親多年為官的堅持與信仰,先帝感其忠誠才親筆題字贈與父親。

這塊牌匾一直掛在這裡,象征著葉家家風。

顧將軍與父親同為朝中老臣,更是為大瑞立過赫赫戰功,無論從哪方麵去想,他都不可能通敵叛國。葉惘之沉眉細思,不免暗暗心驚:這其中的牽扯,怕是是遠遠超於自己的想象。

想到此處,他便垂下眼不再去看梁上題字。

葉惘之這幾日趁著顧暮休息,出去打探了顧將軍屍首的下落。

本想著最好能收斂屍體,也能為給活著的人留個念想。

可當他向客棧老闆打探此事時,那人卻是湊上前,萬般神秘地說:“連著幾日下午,那兩物件早就被守城的用草蓆給裹啦。那些粗胚子嫌麻煩,指不定是隨手就丟到某個偏僻地方去。彆說是去斂屍了,連尋不尋得見都說不準。”

“不過年輕人,這種事隻得私下說說,在外麵可千萬提不得……”

葉惘之正想的出神,這時聽到身後有腳步聲。他忙回過身,便見著葉宏殊徑直步入堂內,後頭還跟著兩個端茶的侍女。

老丞相神色本是嚴肅,卻在看見葉惘之時放鬆下來,溫和詢問:“多日不見,一切可好?”

一邊的侍女布好了茶,又朝葉宏殊一個躬身便轉身離去。

“一切都好。”葉惘之低聲問候,伸手端起茶盞,解釋道:“我們前幾日就回了城。隻因雨勢過大,又在城口的客棧過了幾日。”

葉宏殊聞言眸色一暗,不覺問道:“顧家小女冇與你一同回來?”

葉惘之抿了口茶,便不再掩飾語氣中的疲憊,垂眉輕聲問:“父親,顧將軍的事……”他猶豫了半天,還是將那幾個字給吞了回去。

葉宏殊端著杯盞的手一抖,卻仍是穩著聲音道:“進城的時候聽人說的?”

葉惘之放下茶杯,輕聲歎道:“是正巧撞見。”他想起那日的場景,心裡就一陣難過,忙彆開眼去。

不用點名,葉宏殊也能猜到他們撞見了什麼。

老丞相暗暗蹙起眉頭,沉思片刻纔出聲問道:“那……顧家小女可還好?”

葉惘之緩緩搖頭,泄氣道:“前幾日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,今日哄著才喝了一小碗粥。我是趁著她睡下纔出門的,想著回來同父親商討辦法。”

葉宏殊聽他如此說,稍稍鬆了口氣,歎道:“真是難為了那孩子…”

老丞相複看著葉惘之低垂的眉眼,又出聲詢問:“我不是差人送了書信,叫你們在外多住幾日。怎麼如此著急回來?”

葉惘之聞言,臉上悲哀之色更甚:“小暮自從知道顧將軍回京都後,就一直想著要回來。恰好又得了父親的家書,便決定提前幾日啟程,想著能給將軍個驚喜……”

此話一出,正廳內安靜得可怕。

葉宏殊算是看著顧暮長大的,對這個丫頭的性子多少有些瞭解些。待杯盞的茶散了溫度,他才緩緩歎道:“你們這些小輩……就是不知道聽話……”

分明是無奈的語氣,卻藏著十分的心疼。

葉惘之猶豫片刻,放在木椅把手上的手卻猝然一握,而後緩緩抬起頭望著葉宏殊的雙眼,出聲道:“父親……朝內是不是生了變故?”

葉宏殊聞言,眸間頓時一凝。他將手中瓷杯放於案上,雙唇抿緊,沉聲道:“此事無需你多憂心。”

葉惘之瞭解父親,知曉他此番言論是為了讓自己遠離紛爭,苦笑道:“此番不憂心,還待何時憂心。孩兒已經長大,也該為父親分擔些了。”

葉宏殊微微側目,神情中有動容之色。

過了片刻,他終於鬆了口,出聲解釋:“陛下早就忌憚顧如烈在朝中的聲望,我與他也是早有打算。你隻需安心做好自己的事,其餘的無需多慮。”

房間裡安靜的很,葉宏殊何嘗不知道自家兒子心裡如何想。

可事到如今,無論進退皆已是舉步維艱。

葉惘之本入神思考著父親的話,忽覺察肩上一暖。他眸子一怔,驀然抬頭,隻見一向不苟言笑的父親正輕撫向自己的肩膀,神情間滿是鼓勵。

“這些是朝中的事莫要多問。”葉宏殊歎道:“如今顧如烈歸去,建立新軍已成了刻不容緩的事。你自幼習武,過些時日可去參加新立的武試。

“若是能拿了頭銜,也不枉那顧將軍對你的一番期望了。”

葉惘之聽他如此說,忙起身就是一抱拳,道:“兒子一定竭儘全力,不叫父親與顧將軍失望。”

葉宏殊眉宇間隱隱生出欣慰神色,他收回放於葉惘之肩上的手,輕輕揮袖道:“今日天色已是不早,你先回去罷。最近城裡搜查的緊,長期在外終究不安全。”忽又思及故人,老丞相不禁背起手來,開口說道:“你娘已經將空屋給收拾妥當,宛蓮那丫頭明日便可回來。”

葉宏殊望著梁上題字的眼神有些恍惚。他像是感慨又像是告慰,語氣中儘是惆悵,道:“畢竟還是回家好啊……”

葉惘之明白父親的意思,連忙回道:“兒子知曉,今日就帶小暮回來

屋外的雨聲小了些,光從門外透進來給予了鮮少的亮。

葉宏殊點頭道:“去罷。回來的時候記得避著些人。”

葉惘之輕聲應了,抬步向外走去。他站在走廊邊撐起了傘,連續幾日的大雨終於有了歇停之勢。

雨水稀落地打在傘上,像是疲憊了一般,顯得無力地滴到傘麵上又半推半就地滑落。

葉惘之抬眸瞧了眼天色,算著時辰顧暮也該醒了,他便是不再多想,抬步向外邁去。

待到少年人的背影再也看不見,葉宏殊才慢慢收回視線。

李管家從走廊的另一側促著步子走來,躬聲道:“老爺,今日晚飯可還是布在書房?”

葉宏殊聞言微微側身道:“嗯。待宛蓮回來,讓她直接去侍奉顧家姑娘。兩人年紀相差不大,應當更談得來些。”

李管家回道:“是,老爺。”

說完,他便朝著夥房的走去,一來是去將老爺的話給吩咐下去,二是準備自家女兒喜歡吃的千葉餅。這餅做著麻煩,必須提前將麵給和好,然後一層層加疊上去,這樣纔夠酥脆宛蓮從小就喜歡吃這個,可惜自己平日裡工作太忙,鮮少有機會做。

等明日女兒采購回來,正好做頓她喜歡的。自家丫頭要是見了,指不定會有多高興。

李管家想起女兒的笑容,不覺跟著揚起了唇角。

已經快是吃飯的時辰,街上已鮮有往來的人。

葉惘之撐著傘出了府門,腳下動作一頓,揚起下巴仔細想了想,而後邁開步子朝西街的方向去。

在臨安居的時候,顧暮就唸叨著想吃西街徐嬸賣的玉脂膏。

回京都的這幾日,小暮心情低落便冇再提吃食這樣的小事。今日難得她有些胃口,糕點鋪子離葉府與客棧都不遠。正好順路去西街買些玉脂膏帶回去,給顧暮墊一墊肚子。

葉惘之如此想,便抬步走向糕點鋪子。

大雨過後的地麵潮濕的可怕,腳踩在地上,染著靴子都帶著濕氣。葉惘之穿過人群,在一家鋪子前停下。那鋪子前掛著兩個紅燈籠,紅彤彤的,一左一右的掛著,看著為這濕冷的天添了不少暖意。

葉惘之收了傘,挑著藍色遮布就進了鋪子裡。

鋪子裡擺著各種式樣的糕點,一位圍著深色布裙的老婦人正站展櫃內整理著糕點。

風從被挑起的遮布中吹了進來,腳步聲漸漸響起。

婦人察覺到了門口的動靜,忙拍了拍手,從裝滿糕點的分揀框中抬起頭。看清了來者,老婦滿臉的不可置信,那雙有些渾濁的眸子竟狠狠一怔。

葉惘之走上前,莞爾道:“徐嬸好。”

婦人愣了幾秒纔回過神來,手有些拘束的篡著圍裙腳:“是惘之啊……這麼些年冇見,徐嬸都快認不出了。”說完,她便滿懷期待地朝後看去,見葉惘之是獨自前來,臉上不覺多了幾分失落:“小暮冇和你一起來嗎?”

“小暮她最近染了風寒,還在屋裡養病。”葉惘之掏出幾錢銀子放到小案上道:“她就饞著徐嬸的玉脂膏,都生病了還吩咐我出門買來帶回去。”

徐嬸不知曉顧暮的具體身世,自然冇有起疑心,隻是怔怔地點點頭,出聲詢問:“還是老樣子嗎?”

“老樣子,四兩玉脂膏。”

顧暮那丫頭,小時候常來她的鋪子裡玩,徐嬸也隻當她是個調皮點的尋常姑娘而已。

聽少年人如此說,婦人忙從貨櫃前挑了幾個模樣好的玉脂膏,用紙袋子裝好了遞給葉惘之。她眉宇間儘是擔憂神色,蹙眉說道:“這幾天連著下雨,氣溫降得厲害。小暮那丫頭又貪涼,你可得提醒她多注意些身體啊……”

徐嬸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,簡單說了幾句就讓葉惘之先等著,自己則匆匆回了後廚。不一會,她又揣著個小布袋子出來了。

徐嬸走上前,小心翼翼地將袋子拿出來

徐嬸將布袋展開,顯得有些拘謹地遞到葉惘之麵前:“這是我侄子托人送來的……說是可以防傷寒,暖身子的。我年紀大了,這種玩意也吃不慣。你拿著給小暮吧,雖然也說不上是個什麼稀罕物件,但多少能治些風寒……”

葉惘之聞言朝袋子裡一看,一下子就愣住了,眼眶漸漸泛紅。

那裡麵整整齊齊的放著幾塊含著玫瑰花苞的紅糖。

徐嬸冇意識到對方的失態,仍是絮叨的念著:“小暮那丫頭,就是不讓人省心。惘之啊……你回去可得和她好好說,天氣涼多穿些衣服,莫要再跑來跑去了。要是缺些零花錢,就來找徐嬸要。

“顧暮那丫頭都長大了,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毛毛躁躁……”

葉惘之眼底一熱,隻得將布袋子重新紮好。他不知該如何與徐嬸說起緣由,隻能連連答應了那人的叮囑,抬手將紅糖塊放入懷中,而後匆匆道彆。

徐嬸不解葉惘之的反應,她心裡正擔心著染了風寒的小暮。

她望著空無一人的鋪子,顯得無奈的笑了笑,也不知道那個嘴刁的孩子會不會喜歡那幾塊方糖。

可日子過得苦了,總得嘗著些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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